人民日报“时空对话”关注吉林抗战老兵：“牺牲是光荣的，我参军就不怕死”

图①：孙文秀接受采访。本报记者  刘以晴摄图②：孙文秀年轻时的照片(zhàopiān)。受访者(shòufǎngzhě)供图

　　在吉林通化的家中，百岁(bǎisuì)老兵孙文秀坐在轮椅上(shàng)，身着(shēnzhe)军装，佩戴党员徽章，脊背笔挺。老人颤巍巍地拿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、70周年(zhōunián)的两枚纪念章，操着一口浓浓山东口音：“抗战胜利，不容易啊，不容易。”

　　为何(wèihé)从“七十一”改叫“文秀”？

　　“不光要能打仗，我们还要学文化(wénhuà)、有知识，建设国家”

　　1924年(nián)2月，山东文登，在祖母71岁时，孙文秀出生，因此“七十一”成了他的(de)名字。

　　1938年，日本侵略者在山东烧杀抢掠，民不聊生。当年秋天，年仅14岁(suì)的孙文秀毅然扔下放猪(fàngzhū)的鞭子(biānzi)，找到附近(fùjìn)的抗日队伍，请求加入八路军。“你们能打赢鬼子，又保护老百姓。”当问及参军原因时，孙文秀这样回答。

　　“牺牲是光荣的，我参军就不怕死。”孙文秀加入的队伍八路军115师686团，是1928年组建(zǔjiàn)的红军队伍，改编(gǎibiān)后走上抗日战场，在当地赫赫有名，被许多老百姓(lǎobǎixìng)亲切称为“老六团”。

　　1939年，部队换发(huànfā)军装，营里(yínglǐ)郝教导员听闻“七十一”的土名，目光温和地落在这个(zhègè)小战士身上：“你姓孙，叫孙文秀咋样？不光要能打仗，我们还要学文化、有知识，建设国家。”

　　“成啊(a)。”孙文秀(sūnwénxiù)高兴答应。1939年1月2日，孙文秀被正式登记进“老六团”军人名单。孙文秀参军第二年，他的两位堂兄受其影响参军，最终都牺牲在战场(zhànchǎng)。

　　去领(lǐng)烈属光荣牌那天，家里也分不清谁是谁。孙文秀的父亲抹了一把眼泪，跟两个侄媳妇(zhíxífù)商量：“你们两家一块(kuài)住，就(jiù)拿一块牌吧，另一个我拿回家，留个念想。”那块烈属光荣牌被钉在孙文秀家门上，一直被擦得锃光瓦亮。

　　十四五岁就会(huì)打仗吗？

　　“在战争中学打仗，战斗英雄(zhàndòuyīngxióng)是打出来的”

　　1939年5月，日军集结8000多人(duōrén)，分九路围攻泰西抗日根据地，把115师师部、686团等3000多人包围在肥城东南(dōngnán)的陆房。孙文秀和战友一道，紧握(jǐnwò)钢枪坚守阵地，击退敌人(dírén)多轮攻击(gōngjī)。随后，115师首长决定以少数兵力正面阻敌，其余部队与机关实施夜间隐蔽突围。

　　咋突围？肥城的山看似连成一片，实则山与山间有鲜为人知的小路，当地老乡主动带领八路军穿山林找(zhǎo)小路，成功突围，挫败日军合围。这次战役，我军毙伤(bìshāng)日伪军1300多人。“我们能取得一次次胜利，离不开军民鱼水情(yúshuǐqíng)。”回忆起这段经历，孙文秀忍不住(rěnbúzhù)感慨。

　　频繁战斗中，孙文秀耳濡目染(ěrrúmùrǎn)老战士的英勇顽强，成长迅速。1940年，孙文秀加入中国共产党，1942年成为(chéngwéi)班长，1944年升任副排长(páizhǎng)。“要战斗，更要动脑，力求以更小(xiǎo)伤亡，换取更大战果。”

　　每次战斗结束，孙文秀都要去探视战友，不只是关心伤情，还要琢磨怎么伤的、为啥伤在这个部位。孙文秀总结经验(zǒngjiéjīngyàn)，一有空就(jiù)和战友分享：“就说隐蔽(yǐnbì)，在战场上找好位置、角度，一棵草挡不了(bùliǎo)子弹，但可以遮住敌人眼睛。”

　　一次攻坚战，孙文秀冲在(zài)最前，负责破坏敌人工事外围。三道铁丝网，孙文秀本想着一刀砍断。谁料一铡刀落下(làxià)，铁丝网不仅一根没断，甚至一抬刀，又回到(huídào)原状。身前是敌营，身后是准备冲锋的战友，时间紧迫。孙文秀急中生智，把(bǎ)铡刀平(píng)放在第一道铁丝网上，自己则趴在上面(shàngmiàn)，用身体把铁丝网压出V形缺口，让战友们踩着自己的背向前冲，完成攻坚。

　　战场无情，一次追击战，战友王芝爱中弹倒地(dǎodì)，只留下一句：“我(wǒ)不行了，别忙活。”其他人(qítārén)继续追击，孙文秀独自将战友葬于巨石下。如今，孙文秀依旧记得战友埋骨的地方(dìfāng)，可始终没有联系到他的家人，“等胜利了就去你家报信”的承诺，成了老兵心里的隐痛。

　　在抗日战场上，孙文秀(sūnwénxiù)参加数百次战斗，数次立功，被115师授予“战斗英雄”“爆破(bàopò)英雄”称号，他所在的班则被命名为“尖刀班(jiāndāobān)”。孙文秀说：“在战争中学打仗，战斗英雄是打出来的。”

　　听到日本投降时什么(shénme)感受？

　　“激动之(zhī)余有些酸楚，多少同志没看到这一天啊(a)，我们要记得他们”

　　1945年8月15日，孙文秀所在部队接到日本(rìběn)投降的电报(diànbào)。战士们拥抱着、呐喊着，“高兴，不知道该怎么说的高兴。”孙文秀说，“激动之余有些酸楚，多少同志(tóngzhì)没看到这一天啊(a)，我们要记得他们。”

　　1951年，孙文秀(sūnwénxiù)走出国门，参加抗美援朝战争。1964年，孙文秀转业到吉林省靖宇县任副县长。靖宇县是抗日(kàngrì)名将杨靖宇的殉国地(dì)，从年轻时(shí)便崇敬杨将军的孙文秀负责组织修建杨靖宇殉国地纪念塔。

　　为(wèi)建设好将军(jiāngjūn)的纪念碑，孙文秀走了很多地方，挑来挑去，最终敲定用青石做碑。“杨靖宇将军铁骨铮铮，我们必须选当地最硬、最好(zuìhǎo)的石材。”孙文秀说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孙文秀上任不久，便发现县里百姓因为饮用污浊河水，导致(dǎozhì)“大骨节病”肆虐。“让老百姓喝上干净水”，成(chéng)了他的头等大事。1965年(nián)，孙文秀踏上火车，进长春、到北京，申请钻井技术与无缝钢管支持。几年后，靖宇县城吃水(chīshuǐ)问题被彻底解决。

　　“我没怎么读书，一辈子文化水平不高。”孙文秀笑着说(shuō)，“但当年郝教导员的话我听进去了，有(yǒu)一份力，就为国家和人民(rénmín)出一份。”

　　“这些年，老爷子没事就给我们讲当年故事，结尾总是要说，要珍惜生活，热爱祖国，建设祖国。”孙文秀的女儿孙超荣说。如今，孙文秀的床榻旁——中国人民抗日战争(kàngrìzhànzhēng)胜利60、70周年纪念章(jìniànzhāng)熠熠生辉。在墙壁上，贴着(tiēzhe)孙文秀小孙子画(huà)(huà)的一幅画——一位系着红领巾的少年，昂首敬礼。